光棍节讨人嫌
前几天是我的三十一岁生日。
去年过生日的时候，买了十几只螃蟹，那是来上海后第一次过生日，选了个应季的食物，结果朋友圈还被骂说你丫这么穷还吃螃蟹。今年想了好久，要不买个蛋糕得了，毕竟我长这么大也没吃过生日蛋糕之类的，以前的农村人没这个讲究。结果当天是周日，和媳妇两个人像列侬夫妇一样瘫在床上不想起来，到了晚上说要不还是庆祝一下，想起前几天吃的饺子还不错，就是吃不饱，一个一块钱，我肚子又大，吃饱几十块钱就没了，想了想反正是生日，点三份吃到撑吧。
于是，最后吃饺子吃到撑，算是过了个生日。
媳妇是个比我还严肃又敏感的诗人。
我为了到来的生日有点小激动，但也不免感伤，因为到这第三年了，依然是浑浑噩噩的，事业一片浆糊，她不得不努力工作补贴家用，传出去我又是一个吃软饭不识好歹的臭国男。她冷冷地看着我，说我就不像你们对什么生日，节日如此敏感，过多的重视某一天，只会忽视平日里的体验。
如此重视生活体验的她，上班的闲暇之余一直在读书，以至于读书越多越讨厌人类。因为她在上班的地方，身边是一群文艺青年，总是无法忍受那些人拙劣的对经典作品的亵渎，我这时候就得劝她，书本身就是智慧的象征，很多人当然要用书本来证明自己有点文化，至于书里到底讲了什么，真有那么多人读懂了，世界还会是这样子吗？书自己并不会挑选读者，只会在某个时刻影响真正被其所感动和影响的人，这也是书籍本来的意义。
我当初就是这么忽悠她的。
在我们恋爱的七年间里，一开始两年只不过是一种协议式的互相认可。愿意给你这个人当个女朋友试试，谈谈恋爱看看。在这个阶段里，双方不过是好奇和感受这些努力缩短距离感的体验。对于未来，我们其实也并没有太强烈的责任感。所以，人类发明了结婚证，用一纸文书和基于性的法律来约束家庭这一个单位。
我们都知道，离婚，出轨，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，年轻的身体，未经世事的结合，想要保持高纯度的相互扶持，那是极小概率事件，不然怎么会有强大的传统道德观念来约束早早结婚的人呢？
所以，我们并不喜欢结婚证这个东西。
这并不是我们要做什么出格的事情，或者对某种仪式的反抗。而是想先给我们彼此一个自由。后来到了大城市以后，发现大多数人也都不领，很多人到了我现在的年纪才开始谈婚论嫁，而且最重要的就是家庭的结合，目标是为了培养下一代。
约会两年以后，我们开始同居。
因为我说，谈恋爱最重要的不是吃饭，而是怎么过日子还不打架。
当然，后来我也明白了，什么叫打是亲，骂是爱。
两年的约会，仅仅只是相互欣赏，我那时候也不胖，同居才是最大的考验。两个人开始不断产生矛盾，产生芥蒂，经常为了很小的事情就大吵大闹。最开始谈恋爱的我们都没有什么经验，又都是敏感和极端的脾气，两个人大打出手也不是没有，基本上婚姻中要经历的事情一个也逃不掉。
那时候我自己思考的最多的问题是：什么是爱。
都同居了，生活起居相互照顾，你做饭我洗碗，放屁上厕所习以为常，谁生病了谁来照顾，家庭地位和经济发展，屁事越变越多，所有的琐事成为了双份，吵架成了家常便饭。甚至她常问我一个问题，你认为人为什么会分手？我从来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，我说，我不会那么轻易就分手，人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。然而事实是，很多问题掐住了脖子，并非提出解决就能解决，人生多的是无解的答案。
我那时候思考的事情是，我为她做了那么多事，她为什么不感激我，为什么对我的爱不会加深，反而还总是不满呢？
一个朋友曾经说，你看起来所谓的清高，也并不代表你就是什么圣人。你想的那么多，也并不就代表你道德高尚。我对自己的欲望也就无法回避，不免会自私地想：爱的付出和收获到底应该保持在一个什么样的平衡之上？难道我真的要做一辈子妻管严才能被爱吗？那要是投资失败，妻管严了她还是不爱我了，结果最后只能放手让她离开么？
这在我越来越胖的时候，这就变成了一个要焦虑的问题。
彼此越来越熟悉，看起来是好事，但是也会厌烦。到了一定程度，人的满足感消耗殆尽，那就会重新产生欲望。对外界的欲望，对新生活的欲望，对更多的，更好的目标的追求。这是人之常情，人不能停在那里一动不动。
人的欲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。
我们经常缺乏各种各样的事物，就最常见的那几样，安全感，自信，还有理想等待。这些拆分开来，不过就是钱，化妆品，衣服，房子，车子，孩子。而所谓的爱，也是在这个欲望生长的时候，彼此对对方的承诺兑现。
然而很多人不得不面临一个问题，即使不焦虑了，什么都准备好了，TA还是要走，还是要新的欲望，好像这是一个无底洞一样。
因为人所或缺的东西其实有两种：一种叫无法填补的洞，一种叫成长时所补充的食粮。
所谓支持，不过是我可以持续生产对方所需要的东西。而这个东西，很多人并不分辨，是让她持续陷入欲望呢，还是成为并不被欲望所吞噬的人。
如果不去思考这个问题，那这个东西就是钱，那也算是维持爱情的工具，你有一分钟五百万的能力，男人都会爱上你。最好就像凡尔赛文学那样，我身边有个大款，可以鄙视你，他身边有个绝世美女，可以保存优良基因。
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能力，当没有那个能力的时候，就会转化为更复杂的欲求，从而思考付出和回馈的问题。
这也是我对自己所不齿的地方，当初天花乱坠爱你一万年，现在却在想，要准备几分的爱，来回应貌美如花的姑娘？
但一味地给予并不算什么爱，她缺很多东西，你补上了，也许这只是对她作为人本身的蔑视。你努力工作，努力卖命给她送上包包，这种行为可以获得心理满足，但并不能感受到爱。你出门应酬，她貌美如花，你也是面上有光而已。
然而无底洞就是这样的，虽然它是物质，但是他有时候反而增加了安全感的缺失。
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，我们俩也到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候。
闹分手，我就喊：我付出了多少，我付出了什么什么。
但是这句话的前提是，我觉得只要我付出了，那对方一定得到了，于是就觉得他好像从这里拿走了多少多少。
我送了你一个手表，她就得到了安全感吗？
我送了她一个包包拿去炫耀，她得到了满足吗？
为此我明白一个道理，计算付出的当量是没用的，以此来来获得同等效应的回馈更是不可能的。到底对方从物质和精神满足中得到了多少，不能用你的标准来判断。
真正的二人世界，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呢？
媳妇双十一加班，我在家里一个人呆了两天。
当美好的自由到来的时候，我马上买了瓜子，辣条，啤酒和方便面，准备在电脑前好好过一番自我的人生。那一瞬间，我对自己的堕落突然产生了反感，这样的单身生活真的美好，但是这真的是可以维持一辈子的一种生活方式吗？
有时候就想，为什么我一个人过得很爽，两个人就想太多了呢？
早些时候，媳妇要是不在，我可自由了，自己的小日子过的滋润极了。她一回来，我就又要保持紧绷的状态，又得为了生活而奋斗。为此我也变得很分裂，一个我想要堕落下去，一个我又想把所有能做好的事情都为她去做，即使这样你就不能瓜子啤酒方便面了。
后来想，这不就是最简单的人生么？想来想去，也没那么复杂。
我和媳妇说了这件事，她想起了她的姥姥和姥爷，当她姥姥去世之后，姥爷就老年痴呆了，毫无征兆的。这又让我想起一部纪录片——《人生果实》，那些轰轰烈烈或许在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曾经或多或少经历过一点点，但是在此之后的爱情，不过是一些细小的，微弱的成长，还看不见的那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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